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夜
在厂里溜达了老半天，发现除了仓库里存下的一百多包饲料外，其他啥也没有，好在有电还有自来水——可是这顶个屁用？
我给负责这次审计的副总打电话，结果副总表示，目前公司困难，大巴车当晚就不去接我们了，第二天看审计情况定，如果回去，再顺便带我们走。
这一晚，哦也许是两晚，就凑活凑活吧。
什么就凑活啊！
我不甘心，又给朱莉打了电话，结果朱莉只答应帮我喂猫，问清楚我家的备用钥匙藏在什么地方后，就表示她管不着。挂了电话才想明白，朱莉家这几天没电没水，修好了不得几天？
实在走投无路下，我把希望寄托在红果身上，急匆匆的回到资料室，认真的说清楚目前的处境，然后希望她能给自己的老大打个电话，晚上高低派个车来接我们回去啊。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是来干活的，凑活凑活就算了，我看了，仓库里还有好多好多装饲料的袋子，晚上铺一下，还是蛮舒服的。”早已经投入工作状态的红果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对我说。
我彻底失望了，不死心的点开手机，发现距离我们最近的饭店和旅店竟然在三十公里之外！
你大爷的，开个饲料厂，你开到荒山野岭是什么意思？
“啊！”气急败坏下，我站在厂子大院里发疯似的喊了半天。
“别喊了，没用的，过来帮我搬下顶层的资料，我够不着。”杨红果竟然对所处的环境毫不在意。
我心里嘀咕着，这要搁在以前，她能把这厂子烧了看火玩，怎么现在这么淡定。
中午时分，态度极其恶劣的门房大爷，铁青着脸送来了一口铁锅和十包方便面，然后伸手就问我要十块钱报销。
我一看，嘿，这不错啊，是不是有钱就行？
我掏出一百块，又拿出一盒烟，搂着老头的肩膀，像多年司未谋面的兄弟——“大爷，能像办法弄点肉啊菜啊啥的吗？有钱，有钱！”
事实证明，有钱就是好办。
大爷去而复返，提着一块羊肉，还有一个大塑料袋，塑料袋里全是当下时令的蔬菜，看起来还不错。
“给，这是我媳妇娘家熬的辣椒油，香着呢！”大爷笑呵呵的说完，就把东西放下了。
我数完东西，刚要问他把门房钥匙要下，老东西，走了！
午饭的时候，我忽悠了半天，想让红果陪我一起炒菜吃，可她却说吃点方便面就算了。
我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就没头没脑的煮了两包面。为了表示我的不满，我连调料包都没有放。
下午，我看着红果一个人算计太忙，就主动去给人家打下手，结果还没有忙一会，就先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经不早了，赶紧做起来，又突然问到了一股香味。
跑出去一看，红果竟然用现有的食材弄了一个火锅。
妙！
话说好几年没有吃过红果做的饭了，这一吃还有些感到，一感动，眼泪竟然流了出来。哎，大家都让我恨她，可我为啥觉得不该恨？也恨不起来呢！
“吃饭啊？肉都飘起来了，你想啥呢？”红果突然用范县的家乡话问了我一句。
“没啥，就是有点想家。”我也用范县话回了一句。
没想到，红果听了我的话，突然有些愣神，还盯着我看了半天。
坏了，我想起来刚能说话时，他们都说，我只有说范县老家话时，才有点以前说话的感觉。
难道，红果听出来了。
“哦，我也想家了。”红果楞了一会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过我看到了，她流了泪。
“想家就回去看看呗。”我暗示她，其实早就该回去了。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红果说，“早就物是人非了。”
“这么说，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回去？家里人不问？”我继续问。
“老爹死了，家里早没有人了。”红果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的低。
“所以说，你这几年连祖坟都上过？”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吸溜了一口豆腐后，烫着嘴说，“有点不应该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杨大叔的坟，每年我都上。
就连她那疯子干哥，我都一直照顾有加，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着。
“我其实回去过，只是有些人，我没法见。”红果放下了筷子和碗，用手拖着下巴，看着锅下面的火说，“我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活着真累。”
“你还爱他吗？”我看着红果的样子有点难过，突然问。
“谁？”红果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猛地做起来问我。
“你说的那个人啊，又是没法见的，又是不能见的，一把不是爱人就是债主，难道是债主？”我笑呵呵的问。
“不理你了，我先干活去。”红果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饭吃了几口就走了。
其实，一个小小的饲料厂，根本没有多少资料可以查，当天下午的时候，红果就已经审计完成了，不但审计好了，还就财务工作方面的缺陷进行了说明。
没有工作，红果早早就在资料室里铺起了地铺。
一人三十个装饲料的塑料袋子，整齐的铺在地上，然后上面再各自铺上一个冬天车间用的棉门帘，最后再从资料室里找来的两张开会用的大号桌布一铺，啧啧，虽然没有枕头和被子，但一定很舒服。
都是出外打工的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是凑活，那就凑活吧。
红果没有独自霸占资料室，我也没有说自己一个人到车间里去睡。资料室虽然不大，但是好歹是个屋子。
地铺打好了，红果又在墙上各自砸了一个钉子，拉了一根线，用多余的桌布往线上一挂，好！两个单独的空间算是隔出来了。
破资料室里只有一个插座，距离我们睡觉的地方还老远，手机没电了，没法插着线玩。找了个脸盘打了一点热水洗了洗脚，没有带牙具，只能带着一股子火锅味睡觉。
没有电视，刚过了八点半，屋子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我还想着在外面抽烟看天，等晚点再进去睡觉，免得尴尬，这下好了，俩个人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房子内，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只好各自睡觉。
可最尴尬的，却是想早点睡着，怎奈就是睡不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悄悄的问了一声：“你睡了没？”
过去了好半天后，红果才回了一句“没”。
然后，然后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哎呀！
我实在耐不住这样的寂寞，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尤其是旁边躺着的还是自己曾经的女人。
“你会唱歌吗？”帘子那边的红果似乎注意到了我这边的躁动。
“会一点吧。”我说。
“唱一首吧。”那边的红果依然慢悠悠的说着。
唱就唱，可是唱什么呢？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
我想来想去，自己不看歌词能唱完的，还就数这首《屋顶》。
沙哑的嗓子，勉强在调子上的歌声，但在我的真情实意下，竟然还有了那么一点味道。
“爱开始纠结，梦因为用你而美……..”
不知不觉，一遍唱完，我见红果没有继续说话，又重复唱了一遍——虽然隔着一层帘子，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流眼泪。
那你，胡八万，你在做什么？
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爱她？那就去爱！去表露心声，说顾岳就是胡八万，过往种种，既往不咎，在爱一次！
如果不爱，又何必打搅她现在的平凡？
你到底想怎么样？
“啪”
中间的帘子被红果粗暴的拉扯了下来，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嘴里突然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胡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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