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纪言川听着低低地笑，双肩轻微耸动。她忍住，语重心长道：“快高三了吧，好好学习。”
廖诗茵叉起腰，怨念地瞅着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扯开话题干嘛！”
这家伙从小就是戏精，他的话，纪言川只需要听半句。他要能对华炎一见钟情，还会把年级第一调戏得哭上门来？
纪言川搬起电脑，面对他不服气的脸，官方地介绍道：“华炎，南浦大二金融院在读生。有本事，来南浦，我可以帮你留着。”
廖诗茵：“……”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纪言川暗自生喜。
廖诗茵却歪下脑瓜子，从头到脚打量起纪言川。
他得出结论：“表姐，你变了。”
纪言川怔然，有些不明不白，“怎么变了？”
“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开这类玩笑的。”廖诗茵目光深究，微眯起眼逼近纪言川。
纪言川后背渐渐挺直，从容地倒退一步，一本正经道：“爱情使人奋进，我只是在激励你考名校。”
说完，纪言川中规中矩地微笑。
疑点重重，廖诗茵又看她几秒——表情不对，心里有鬼。
他用手指尖戳了戳纪言川的胸口，笃定：“不，你有问题。”
“你想多了，写作业吧。”纪言川拂开他的手，提步就走。
廖诗茵却一手拎过桌台上的手机架，挡住纪言川的去路。像位持剑侠客，痞气地抹了下鼻子，说道：“还不认？这么小男生的东西，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哟。”
纪言川沉默半晌，违心地夸奖：“洞察能力与钻研精神还不错。”
廖诗茵眼睛一亮，兴奋道：“你承认了？我表姐夫是哪家的？！”
纪言川张了张嘴，廖诗茵拔起身，分外期待。可纪言川却故意地吊他胃口，一个字也不透露。她意味不明地笑着，抵过廖诗茵的脑门，轻手往后一推，“再问，等会数学题自己写。”
“……”廖诗茵急道，“纪言川，不带你这样的！”
纪言川得意地瞥过他，去外边继续打报告。
廖诗茵死死抠着她的背影，鼓囊着腮帮子，拉开背包链。只见里边满满当当的数学练习纸，无一例外地空着最后一题。
假期来找纪言川补习数学是一条不成文条例。他的身家性命全捏在纪言川手里，断然不敢再造次。
吃情书长大的纪言川，居然开窍找对象！这简直比微博中台iphonex还要令人心情澎湃。廖诗茵压根写不进题，发誓一定要把纪言川背后的小男生给揪出来。
后来，廖诗茵苦巴巴地叼着试卷去向纪言川讨教。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对心软的女生最适用。纪言川叹口气，解完题就为他讲解。
“这类求根问题可以相当于求函数有几个交点，二元二次方程先转化一下，然后设成圆的解析式……”
廖诗茵全神贯注，看着草稿纸上列下一行行清晰工整的算式，他飞快地转动大脑，一步一步地记下。
纪言川讲清思路就停笔，让他按步骤自行解题。
廖诗茵领过卷子，看着纪言川感慨道：“爱情果然使人奋进。”
纪言川瞪眼过去，廖诗茵点头哈腰，嘿嘿地笑。刚想说话，却被门锁转动的声音噎住了喉咙。
是廖云茹回来了。
廖诗茵乖巧地开口叫人：“小舅舅。”
“诗茵呐，都好久没见你了。”廖云茹格外热情，他脱了鞋子，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欣然道，“和言川一块学习呢？”
“是啊，表姐还是什么题都会做！”廖诗茵毫不吝啬地恭维。
廖云茹将塑料袋提上桌，抓出一把砂糖橘往果盆里装，殷勤地移到诗茵面前，“新鲜着呢，吃吃看。”
廖诗茵从不矜持作态，爽快地拿起一只开始剥。他掰开一半塞进嘴里，果肉榨开汁水浸染牙齿，“好甜啊。”
嘴像蜜饯似的甜，把讨人欢心当成看家本领。
重复算了一遍，得出的取值范围终于与选项合上，纪言川嘴角浮上一抹大功告成的笑。
廖云茹也开心，“甜就多吃点。”
廖诗茵狂点着头，将剩下的一半送到纪言川嘴边。
纪言川低瞟一眼，挪开他的手，“自己去吃。”
廖诗茵撒娇道：“舅舅，你看她！”
廖云茹意思意思批评两句，然后说：“诗茵，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那能让表姐晚上陪我回家吗？”
“当然了，男孩子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就让言川送你。”廖云茹说。
“嗯，谢谢舅舅！”
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易，纪言川根本不存在话语权。
想起与华炎的约定，便只好延后。
除夕夜的烟火晚会，热闹非凡。滨江岸的木桥上挂起一串火红灯笼，从桥的那头燃烧至这头，用最明媚的颜色辉映着天上盛开的烟花。江心处立着硕大的跨年倒计时招牌，设计成北欧风格的灯塔状，听说区里为了搞这么个花头，下了血本。
从桥上向下观望，江水在风中奏乐。有小孩顶着发光的牛角在滩岸上来回奔跑，笑语纷扬在空气中。夜幕里繁华未谢，又有人点燃花炮。大喊一声，围着的大人小孩就捂着耳朵躲远了。
初尧望见第一响，像金菊怒放。
徐昕挽着初连阳的臂弯同样驻足观看，江风吹在身上似不觉冷，敞开的狐狸毛大衣，迎风摇摆。
初尧心中一动，取出插兜的双手，怕冷的下颌，也从白绒围巾里微微抬起。他举起手机，朝着绚烂的夜空拍照。
既然她没有办法过来，那他就带着烟火去见她。
如是想着，唇角不自觉地弯翘而起。
初尧在拍风景，离他两步之遥的女生却在拍他。精致的红灯笼只挤入镜头一角，柔和地发着光。宽大的毛线帽檐下，一张昳丽的小脸，笑容清浅而美好。
初尧垂眼看屏幕，鲜红的计时牌入了镜。那定格在七点整的数字，却刻入乌黑的瞳眸。
迎面走来一波人群，像快涨的潮水，什么顾虑迟疑，什么胆小却步，通通都顺流而下吧。
廖诗茵哪能安生地回家？纪言川明知道是圈套，也得任由他摆布。
搭车去迪卡城。今晚的狂欢盛典，廖诗茵心心念念了数日，奈何大姑父总不答应。
现在……廖诗茵冲纪言川笑得就像在广场上晃来荡去的涂着大红嘴唇的迪卡熊。
“怎么样，我画得还不赖吧？”喧闹的人群中，他拉嗓后声音还是有些飘浮。
原来一路上，他暗戳戳地都在捣鼓妆容。年龄还小的缘故，只学会抹上了口红。
“小心你爸发现口红失窃。”纪言川说。
廖诗茵听不见，将手附于耳旁，大啊了一声。
纪言川懒得复述，目光扫过高高的拼图拱门，直往前走。廖诗茵撇过脸小呿，背着嗙啷作响的书包，追上纪言川。
纪言川慢下脚步，视线落在迪卡熊身旁矗立的红纸板上——
情侣二楼右拐，向迪卡领取你们今夜的专属小甜蜜哟。
“……”
廖诗茵冷不丁地从纪言川身后探出脑袋，揪拉她的袖口，“免费的呢。”
纪言川摇头，指着墙壁上张贴的地形图，说道：“你去迪卡彩球池玩吧，也免费。”
廖诗茵阴下脸来，在纪言川眼里，自己得去和屁大点小朋友一起滚球池，是吗？
“哼，也没指望你。”廖诗茵愤恨道。
纪言川挑眉，未张口，便被不远处高喊“诗茵”，傻乐着朝这挥手的女生吸走了目光。
廖诗茵，你够可以的。
纪言川拎过廖诗茵的脖子领，脸色实在不好看。
廖诗茵收起笑脸，抱起手，和她干瞪眼。
“放手。”
“能耐了？”纪言川俨然一副发现孩子早恋的家长样。
“……才不是！”廖诗茵挣开她的手，冲她做了个鬼脸，掉头就跑。没跑两步，倒回来威胁，“你不许跟我爸说，不然我也把你揭发！”
纪言川：“……”
廖诗茵跑到那女生身边，女生宠溺地抬手摸他的头发。廖诗茵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又掩饰而过，扯开笑，无比灿烂。
女生往纪言川方向又看了几眼后，被廖诗茵拽着走过拱门。
这个女生长得似乎与那被廖诗茵抛弃三次的年级第一有点相似……
纪言川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窗外灯火通明，五光十色。初尧坐在计程车里，没过几秒就掐亮一下手机。
市中心里的红绿灯很长，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身后偶尔响起嘀嘀的催促声，等待，谁都难熬。
“哎呀，前面该不是出事故了吧。”司机探脖子张望，话语里满是惋惜。
这样的日子，出点事就怵心得紧。
初尧挪动身体，却什么也看不见。他问：“严重吗？”
司机说：“倒了电动车，还好地上没人。”
初尧听后吐了口气，靠倒在后座上。
汽车启动，行线弯弯扭扭。在驶过事故现场时，初尧也不由往外看，人群中央有两个人争执不休。
不理外头的花火迷离，初尧终于忍不住给纪言川打去电话。
电话马上就通了。
初尧问：“你在家吗？”
摸着发凉的大理石凳，对面装饰精美的玻璃罩内，金色的摆钟在报时，金色的迪卡熊跳着舞步。纪言川答：“我在迪卡城。”
初尧愣目，紧接着他放开手机，拍打司机的驾驶座，“师傅，迪卡城离这儿远吗？”
司机说：“刚才就过了，你不是去……”
初尧有些着急：“能掉头吗，我要去迪卡城？”
司机很为难：“这里是单行线回不了，得绕着开了。”
“那、那能靠边停一下吗，我这儿下车。”
司机：“你等会啊。”
跳下车，初尧就往回奔。司机说迪卡城不远，五分钟就到了。
初尧想起方才所见的繁华广场，真的只是擦肩而过。
玻璃罩垒成蛋糕塔的形状，尖顶有一个穿着舞裙的小人在旋转。夜越来越深，人声却不曾削减。纪言川抬头仰望，只见小人金色的发顶上，飘落下第一片雪花。
“纪言川！”这时候最想听见的声音，最美好，也最意外。
纪言川回头，那人站在慢镜头里，微笑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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