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这天晚上，纪言川有些意外邹远辉会找上门来。两人虽是同班，但关系平平，并没有串宿舍的习惯。
纪言川和邹远辉出去之后，王超旋、季捷和华炎像炸了锅似的聚到了一头。
王超旋笃定：“有大事啊！”
华炎：“邹远辉来谈学生会的事？”
季捷：“不应该啊，邹远辉凡是能自己办的事，都不会让言川来管。况且言川在做助教，学生会的事不可能再找她。”
王超旋眼珠一溜，“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王超旋抖抖眉，坏笑着，就是不说。
白云移过，月亮半遮半露。树旁的几盏路灯有些昏暗，绕着几只飞虫。纪言川手插在裤兜里，低眸注视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个表情了。
“你要追他？”她问。
邹远辉答得很干脆：“对。”
纪言川却笑了，“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邹远辉说：“我知道他喜欢你，但你一直没答应。所以我想让你表个态，别再耽误他。”
纪言川念起邹远辉和初尧走在一起的场景，语气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怒意。她不假思索地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会答应？”
邹远辉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纪言川：“你如果追得到他，还用来找我吗？”
这和邹远辉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纪言川其实对初尧已经有了意思？
邹远辉说：“你不用跟我绕弯子，直接说清楚就可以了。”
纪言川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她转身就想要离开。
“纪言川，你真不是个女人。”邹远辉不服气，冲着她的背影说，“连句让他死心的话都不敢说。”
纪言川停住脚步，“我是不是女人，不需要你来评判。”
邹远辉忽然笑了声，反而自信道：“我会赢你的，就像竞选主席一样。”
周围倏尔变得很安静。纪言川目视前方，有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跳动。
最后，她说：“那你试试。”
你尽管试。
纪言川回到寝室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差得叫其余三人心里发慌。
纪言川承认她现在很生气，不光因为邹远辉的重提旧事，还是因为邹远辉要追求初尧。
她不禁想，她是否真的连句让初尧死心的话都不敢说。
答案是，真的不敢。
那么这代表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纪言川，你承认吧。你真的动心了。
三四天时间说来也短，三十四连的男生们得知纪言川要走了的时候，尽是不舍，纷纷冲上去要联系方式。但是纪言川思量了下，还是没给。对这份意外到来的工作，纪言川说喜欢也算不上，只能保证圆满完成。至于其他，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不想生活被过多地打扰。
之后她便接手话剧社的招新工作，忙活了一周，期间她并没有见过初尧几次，却是想透了所有事情。
百团大战那一天，所有社团都趁着提早出来搭棚，拉条幅。话剧社不像其他社团一样搞得花里胡哨，直接在摊位前贴出一张《日出》的话剧海报，静等鱼儿上钩。
令冬问部长叶舒，搞这么朴素，是哪儿来的自信？
叶舒拍了拍他的肩：“你看等会有多少是冲着咱们社长来的。”
令冬坐守化妆部，叶舒坐守编导部，而表演部的纳新由纪言川亲自负责。
叶舒了解到今年想报话剧社的人数可能会超出预期，所以建议这次社团采用面试录取的方式招新，这无疑是提高了门槛，成为社团里的首例。
纪言川是招新时间正式开始前几分钟到的。她今天换了件米黄色刺绣棉麻t恤，领口处有一盘扣，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直线型性感的锁骨。
长发直落落披在背后，短些的发丝时而蹭过脸庞，风一拂过，侧脸俊朗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那场景便美得抓心。
叶舒很少见她戴过眼镜，而现一副圆框眼镜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再配上她温文的笑，真是说不出的韵味。
纪言川的视线从报名单上抬起，她再次嘱咐道：“等下先问问是几年级，大二的尽量少招。”
令冬笑眯眯地看她，“社长，我要是给我朋友通融了，您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吗？”
纪言川用笔尖点了点纸，“那就都到化妆部去吧。”
令冬一拍桌子，“得嘞！”
陆陆续续围上好些人，纪言川的桌前开始排起了长队。站在一旁的男生和同伴咬咬耳朵，满脸羞笑地拿手机偷拍正在和一个男生交谈的纪言川。
令冬和叶舒看着自己这头的惨淡，哭了。
“你是有过舞台表演的经验？”纪言川问。
男生紧张地揪着手指头，“对、对。我高中，有、有在话剧社呆过。”
纪言川：“可是，你现在看起来有点紧张啊……”
按理说，上台过的人心理素质不应该强一些么。
叶舒一听笑了，“人家小男生看见你心里紧张了，有什么稀奇的？”
纪言川：“……”
男生的脸更红了。
纪言川把表推给他：“你先把信息填一下，回去等通知吧。”
“哦、哦好。”男生匆匆忙忙拿起笔，写了几个字，抬头又为自己辩解道，“我、我其实平常不这样的……”
那边的叶舒大笑，纪言川平静地点了点头。
男生走后，是一个女生。令冬瞟了眼长队，突然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拍了拍叶舒的手臂，悄咪咪地说：“你看后面第五个。”
叶舒一瞧，捂起嘴，和令冬头对头偷笑，看纪言川的目光里尽是戏谑。
叶舒和令冬谁都没有吱声，就等某人排到队，看一场好戏。
纪言川低头在纸上作着标记，后边一个上前来，她问：“大几的？”
谁知来人笑声好听，直接报了家门：“大二新闻三班……初尧。”
纪言川笔尖顿住。
她抬头，迎上那张熟悉的笑脸。
身边叶舒和令冬憋笑到颤抖。
纪言川放下笔，一脸公事公问的模样，“为什么想要加入话剧社？”
叶舒看着纪言川那副正经样，心中狂笑，都想替初尧直接告诉她。
初尧细细回忆着背过的台词。“嗯……因为话剧社是南浦数一数二的大社团，屡次获得过‘南浦十佳社团’的称号。话剧社演出的剧目也很精彩，从去年《日出》上演时的高上座率就能看出话剧社的实力……”
初尧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纪言川安静地听着。
“但是最最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爱——”话音轻轻的，暧昧地延长，初尧笑了，他慢慢俯下身，朝纪言川凑过去，望进了她的眼睛。
仿佛下一个字就是“你”。
初尧发现了纪言川的唇渐渐抿起的细微变化。
就在纪言川的呼吸似乎不再平稳的时候，初尧上半身突然后仰，恢复到直立状态。
“话剧的心。”
话音落地，纪言川放在桌上缓缓收紧的手，松开了。
她想要掩饰自己发声时的情绪，用一种平稳的语调继续问他，“那么，你认为你进话剧社，有什么优势？”
初尧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好看啊。”
阳光里，他笑得灿烂，露出一排小白牙，还有脸颊上一个浅浅的酒窝。
纪言川心里有一丝悸动。
不知觉地，她唇角稍稍扬起，看他的眼中似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她说：“好，你回去等下通知。”
初尧疑惑了，“不用填报名表吗？”
他看见之前的人都有填啊。
纪言川摇了摇头，“你不用了。”
初尧有些愣了，心头袭上不好的预感。“你……”
纪言川看着他，轻笑了声，在未褪的笑意里，她显得格外温柔。
她低声道：“因为，大二新闻三班初尧同学，我认识你。”
初尧感觉像做梦一样，离开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乎的。
他就是觉得今天的纪言川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会主动对他笑，而且笑得好温柔。
他心里如掀巨浪，汹涌澎湃而过。
他想快点找到袁绯同，告诉他这件能让自己兴奋上三天的事情。
何止初尧一人惊讶，令冬和叶舒也看得目瞪口呆。
难道这是要在一起的节奏？
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真是太可怕了！
叶舒安抚着小心肝，继续和面前的学妹交流。
没人知道纪言川的想法，只有纪言川自己清楚。这一周来，她思来想去很久。此前对初尧的疏离，是她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已经对他动了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不交男友”的念头的，她也不确定。
但是她知道自己一些反常举动的出现是因为什么。她的脑海中会突然浮现初尧的身影；她会在初尧接近自己并且做出一些亲密举动的时候，心跳加速；她在看见初尧哭的时候，心疼得厉害；她甚至会在邹远辉纠缠初尧的时候，觉得生气。
那日林琅的话，真的说破了她。
她喜欢初尧，不知何时起。但从现在起，她会好好想，该怎么去喜欢。
想明白了，心里长久以来的异样情愫似乎变得理所当然，纪言川落笔时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
百团大战如火如荼地进行，路边搭着的红棚子前攒动的人头比蚂蚁还要密集，整条华锦路熙熙攘攘，哗声震天。
楚唯和汪晴从教学楼出来后，便直奔华锦路。楚唯的目光游过每条挂起来的横幅，眼花缭乱之间，汪晴扯了扯楚唯的衣服，一脸惊喜地指着一个红棚子，叫道：“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助教！”
楚唯立刻扭头看去，在看见温润俊逸的纪言川的时候，他咧开了嘴，秀气的脸蛋上泛起浅浅的粉红。
她今天好不一样啊。
汪晴拉着楚唯的手，兴冲冲地跑过去，在细数纪言川面前的长队人数时，瘪了瘪嘴，“早知道，就早点来了。”
汪晴有些丧气，但楚唯没有，他觉得能见到纪言川便是种满足。
他对汪晴说，“我们报其他部吧，人少，竞争也少。”汪晴觉得很有道理，两人便一同去叶舒那儿排队。
楚唯排到队，先礼貌地向叶舒点了点头，叶舒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小脸白白净净，像一朵清纯的栀子。
在叶舒向楚唯提问的时候，楚唯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小心思，尽量认真详细地作答。
他的态度让叶舒觉得相当诚恳，尤其是谈到文字剧本，他眼中的那份热忱叫叶舒看得真切。
叶舒微笑着让他填报名表，“有空把以前写的东西给我看看？”
楚唯听出了叶舒的暗示，欢喜地点头。他放下笔后，便走到了一边。
楚唯之后便是汪晴。汪晴显得很紧张，他说话磕磕绊绊，知道自己说得不好的时候，还特别慌张地偷瞄纪言川。
他的好多小动作都暴露在了叶舒的眼皮子底下。叶舒兴致乏乏，很快就让汪晴填了名字，却不想汪晴踌躇着不挪步。叶舒扯起嘴皮，用手指敲了敲纪言川的桌子。
“怎么了？”纪言川转过头来看她。
叶舒用下颌指示了下汪晴。
汪晴攥着手指头，咬了咬唇，有些不敢看纪言川的脸，接着目光不小心落在她的领口。最后他涨红着脸，道了句：“学姐好，我是你带过的三十四连的！”
纪言川打量着他，印象很浅，于是颔首回：“你好。”
汪晴心中仿佛小鹿乱撞，激动地冲她笑。
楚唯在一旁看着，心生羡慕。如果他也主动一点，是不是也能和纪言川说上话呢？
她，应该记得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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